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母亲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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这几天,一个女人总在我的眼前浮现。一个美丽的少女,身着红袄绿裙,婀娜多姿,巧笑嫣然;一眨眼,那少女变成双腿浮肿,右臂僵直,面容憔悴的少妇;再一眨眼,又变成了一个满面皱纹、身材佝偻的老妪……这,就是我的母亲,一个美丽,温柔,善良,慈爱,勤劳,坚毅,质朴,伟大的母亲。

母亲一九三零年十月出生于一个贫苦的佃农家庭。母亲在家排行第三,姥姥就给母亲取了小名“三丫”。穷苦人家的女孩儿大多都没有名字,随便取个小名就是,待长大嫁人了就随夫姓。就像我的姥姥,本姓邵,嫁给我姓徐的姥爷后,姥姥的名字就叫了徐邵氏。

姥姥一生坎坷,十六岁嫁给一个赵姓贫苦农民,生育了一双儿女,可在儿子三岁、女儿一岁半时丈夫却暴病而亡。孤苦伶仃的姥姥,拖着一双儿女,嫁给了我姓徐的姥爷。我的姥爷是山东胶州一带人,以打铁为生,从山东挑着铁匠挑子闯荡到热河省阿鲁科尔沁旗黄家段村(今内蒙古赤峰市阿鲁科尔沁旗新民乡黄家段村)落脚,和原本住在那里的姥姥组成了家庭,支起了铁匠铺。姥姥与姥爷相依为命,为姥爷生了两女一儿。母亲身上原有个二姨,在八岁时不幸夭折。姥爷视姥姥带来的一双儿女——大舅和大姨为亲骨肉,待大舅十几岁时,姥爷就手把手地教他学打铁。但我的姥姥命运多舛,母亲和他的弟弟(我的老舅)尚没有成年,姥爷就英年早逝,撇下娇妻幼儿撒手人寰。姥姥没有再嫁,带着四个孩子艰难的生活。

解放前夕,大舅参加了中国人民解放军。因为有一身过硬的打铁功夫,被分配到修理班,负责给首长的坐骑挂马掌。后来参加了抗美援朝战争,听大舅说,参加上甘岭战役时饥渴难耐,曾喝过牛蹄窝里的牛尿,还喝过自己的尿。大舅在一次战斗中,被一块弹片掀翻了颧骨,当即昏迷过去,医院救治。伤好后复员回乡,继续打铁当农民。

大姨结婚几年后,大姨夫在白音花水库当工人,端上了铁饭碗,日子过得挺滋润。大姨婚后第二年生了表姐,表姐两岁时大姨有孕在身做重活,不小心流了产。此后,大姨怀胎十次。可每次在怀胎三月时,胎儿都没能保住。由于失血过多,大姨那裹过脚的身体更加站立不稳,十分虚弱。表姐长到婚嫁年龄,大姨夫入赘了一个倒插门女婿。为了让女婿学点本事,出钱给他找了个皮匠师傅拜师学艺。

老舅初中毕业后学了皮匠手艺,后到旗皮革厂当了工人,娶了本村的一刘姓姑娘。家离天山镇很近,每逢周末休息日,老舅就可以回乡和妻儿团聚。

母亲与父亲的婚事可谓机缘巧合。母亲没读过书,不识字。十六岁时,被媒人领到了奶奶家,原打算把母亲介绍给长父亲三岁的二大爷。爷爷、奶奶相中了母亲,都表示十分满意。可当奶奶拿了二大爷和母亲的生辰八字找人合婚,却被披为两人八字不合,奶奶就想辞掉这门婚事。孰料先前已经偷偷看过母亲的三儿子——我的父亲却大胆站了出来,向爷爷、奶奶说他要娶母亲。奶奶起初坚决不答应,说哪有哥哥尚没成亲、弟弟就捷足先登的道理。可耐不住父亲的软磨硬泡,爷爷、奶奶才答应下来。找人测过八字后,让父亲先行娶妻。父亲如愿以偿,欢天喜地,于一九四六年夏天,一台花轿把母亲娶进了家门。就这样,母亲与大她两岁的父亲拜堂成了亲。

母亲天生丽质,温婉贤淑,蕙质兰心。据邻居们说,母亲的美丽、贤惠在十里八乡是出了名的。我还记得有和父亲一起参加工作的阿姨形容年轻时的母亲,“杏核眼,柳叶眉,瓜子脸,樱桃口,身材苗条,梳着两条黑亮的大辫子,就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女子。”还有父亲的同事偷偷形容母亲长得像“戏里的小姐”。只要母亲进入父亲工作的粮食局,父亲的同事就会聚在一堆儿,争相要看“长得像戏里的美人。”只可惜,我长得像我的父亲,没有遗传得母亲的基因。

出身大户人家的奶奶讲究多,规矩大。母亲嫁过来后,首先,奶奶给取了一个和母亲十分般配的名字:淑贤;其次,对母亲进行“三从四德”教育;第三,把原来表姑(表姑是奶奶的侄女,亲上加亲,嫁给了我大大爷,大大爷结婚两年后因病去世,没留下子嗣)做的家务活一股脑儿地交给了母亲;第四,有公婆在,不得和公婆、丈夫同桌吃饭。母亲贤惠,对奶奶立的规矩一一应承,逆来顺受。新婚的第二天就早早起床,做好一大家子十几口人的饭菜。伺候公婆、丈夫、大伯哥、小叔子、在河北的大姑子送娘家来养的两个孩子、二大姑子难产去世留下的嗷嗷待哺的女儿、做了嫂子没了丈夫的表大姑子、叔公公及他的没了娘的女儿等十几口子人吃罢了饭,母亲才在灶台旁草草吃了点残羹剩饭。接着又忙着喂猪喂鸡,推碾子推磨,收拾菜园。晚上,还要在昏暗的煤油灯下给一家人缝缝补补。母亲虽然辛苦,却从没有一丝怨言。

二大爷第二年迎娶了二大娘,母亲以为来了帮手。可二大娘新婚蜜月就怀了孕,母亲又多了一个照顾对象。二大娘十月怀胎,生下堂姐,母亲又增加了伺候二大娘月子的重任。堂姐刚过周岁,二大娘又生下了堂哥。人口越来越多,母亲的活计当然也就越来越重。母亲不堪重负累倒了。双腿肿得穿不上裤子,早晨起来双腿痛得不敢着地,只得扶着门框一挪一挪地支撑着,到厨房做饭,到外面忙这忙那,做那永远做不完的家务。

母亲生育晚,结婚九年还没有孩子。门第观念重、信奉传统孝道的奶奶,本就嫌母亲娘家穷,见结婚九年的母亲,还迟迟没有给父亲生个一男半女,就更加不待见母亲,脏活累活都推给母亲。父亲上班实行供给制,一周才回一次家,奶奶见父亲不常在家住,就把从没有住过人的,没有窗户,又潮又湿的小耳房腾给母亲去住。奶奶对母亲的不公,没有得到其他家人的歧义,反而,有些家人却依仗着奶奶的偏爱,更对母亲颐指气使。母亲把二姑难产去世时留下的英表姐当做亲生女儿一样疼爱,哭了背着,睡觉搂着。英表姐小小年纪也深深爱着这个真心疼爱她的“三舅妈”。看母亲过于劳累,她就伸出稚嫩的小手给母亲按摩,捶背。二大娘接连生了一女、两男三个孩子,母亲身上却没有一点动静。没了丈夫的表姑在母亲嫁过来的当年另找了人家,第二年秋天生下大儿子后,又连着生了一儿两女。奶奶见母亲迟迟没有生育,就自作主张,跟表姑、表姑父商议把表姑家的二表姐过继给母亲。二表姐刚刚出生还没满月,奶奶就让表姑先养着,说等表姐断了奶就抱过来。可事情就是这么巧,二表姐刚刚过了一百天,母亲就觉得胃口不舒服,吃什么都恶心呕吐。开始,母亲以为吃什么东西吃坏了胃,没有在意。直到二大娘发现了母亲的异样,医院找中医把过了脉,才知晓母亲有喜了。母亲结婚的第十个年头生下了我,奶奶也就不再提领养二表姐的事儿了。

我两岁那年,母亲生下了我二妹,五岁时母亲又生下了我弟弟。弟弟出生后,爷爷主张分了家。爷爷、奶奶说三儿媳贤惠,极力跟着三儿子养老。于是爷爷、奶奶带着没娘的英表姐,跟了我们一家五口,八口人从老宅搬到了粮食局家属院。就在那一年,母亲的右臂肘关节处突发恶疮,由酒盅大,变为拳头大。母亲刚强,毫不理会,照样操持家务,挑水种菜,喂猪喂鸡,洗衣做饭,缝补衣衫。母亲右臂上的疮痈,经劳作抻拉破溃坏死流脓血不止,整条胳膊颜色青紫、肿得大腿般粗,看了中医,又看西医,都说治不了。父亲带医院,找专家诊断后,说母亲得的是瘰疬性皮肤结核,由于耽误了治疗,溃疡坏死深至肘关节骨头,已有腐烂的碎骨随脓血流出。唯一的治疗办法是从肩部截肢。母亲死活不肯,说是一大家子的活计还等着她做,截了肢就成了废人一个。要她截肢,她宁可去死。父亲拗不过母亲,医院拿些止痛药领着母亲回了家。回到家,母亲依然不顾病痛,依然像往常一样操持家务。胳膊疼痛难忍,睡不着觉,就吃几片止痛药强挺着忍着,连哼都不哼过一声。家里的活儿照例一样不落,打理得井井有条。一年以后,母亲右臂肘关节的那块骨头几乎全部烂掉,胳膊不能回弯,且肿胀发黑愈发严重。就在母亲几近绝望时,遇到一个熟人,给母亲介绍了一个乡村老郎中。这个老郎中家住城东胜龙村,祖上世代悬壶济世行走于乡村,有祖传秘方治愈过很多疮痈疑难杂症。老中医七十多岁,无儿无女,母亲病急乱投医,半信半疑地找他诊治。老中医先给了母亲十几粒黑色、香头般大小、长一厘米左右的“蚀药”,说把坏死的肌肉和骨头蚀掉,再用生发药愈合伤口。母亲敷上“蚀药”,几天后,溃烂的部分逐渐蔓延达两倍,肘关节处坏死的肌肉和骨头,随着包扎创面的纱布揭开一块块脱落,最后留下一处碗口大、鲜红的露着骨头的创面。老中医又给了母亲十几粒褐色的香头似的“生发药”,生发药有“蚀药”两倍长,也粗了一些。母亲把药敷到创面上,用纱布包好,第三天,揭开纱布,只见创面上竟长出一圈新的皮肤。母亲的胳膊有救了!一家人欣喜若狂,把老中医请到家中热情款待。席间,听老中医谈起自己无儿无女的孤寂,母亲当即决定认老中医为“义父”,为老中医养老送终。从此,母亲像亲生女儿一样照顾“义父”,每个周日都会带着自己不舍得吃的白面、肉、蛋到他家洗洗涮涮,清理卫生。老中医有了母亲这个女儿,家里干净了,身上的衣服整洁了,逢人便说:“老年有福,有了个孝顺的女儿。”老中医活了八十多岁,母亲尽女儿之孝给他送了终。

母亲的右臂在老中医的调理下日渐好转,右臂肘关节烂掉了一块骨头,在缺失的骨头上长出了新的皮肤,右臂肘关节部位形成一个碗口大的疤痕,右臂僵直不能弯曲。从此,母亲的右胳膊一直是只能伸,不能弯。母亲就学着用左手吃饭,左手拿剪刀、拿菜刀,用左手掐针线缝补衣衫、炒菜做饭。

家里人口多,仅靠父亲一个人的收入维持一家人的生活,日子拮据,母亲就拖着残疾的右臂到家属队去做工。家属队的活计很杂,秋季收粮季节,粮食入库前对含水量较高的粮食要用木锨翻晒;装面的面袋沾湿受潮,面袋上沾着一片片厚厚的干硬的面饼,要用刀片一点点刮掉;拧麻绳、缝补麻袋、纺麻线,林林总总要做的活儿很多,也很辛苦。母亲右臂僵直,身体单薄,就比别人辛苦得多。但是,母亲残疾单薄的身体就像有永远使不完的劲,无论做什么活儿都不比别人差。母亲做的最多的活是补麻袋、串麻袋缝、纺麻线。母亲补麻袋、串麻袋缝时,用僵直的右臂拿着麻袋,左臂伸直就和着右手用麻袋针纫上麻线,一针一线地缝补着破了口的麻袋、串麻袋缝。时间长了,肩膀和胳膊酸痛得难受,就拿过身旁的木棍敲一敲。纺麻线,左手摇纺车,僵直的右臂得伸出老远,用右手拿麻续麻,一天下来,母亲的两条胳膊肿胀,腰酸背痛,晚上睡觉翻不了身。虽然辛苦,母亲却咬牙坚持,从不舍得休息。补麻袋、纺麻线都是计件工,母亲干出的活儿质量好,速度不比别人慢。经她缝补的麻袋,纺出的麻线,常被管理人员当作标杆,每个月的收入也很可观。每天下班回到家,一阵忙碌过后,母亲还得点着煤油灯为全家人缝补衣服、纳鞋底忙到深夜。

母亲心灵手巧,一年四季亲手缝制的衣服鞋袜,把一家人打扮得光鲜靓丽。那时,我们姊弟几人在我们家属院的孩子们中,穿着是最利落,最光鲜的。虽然我们的衣服大都是大人们的衣服改小了,大的穿小了,小的接着穿。但是经过母亲的巧手一改,穿在身上又合身又好看。一到春节,我们姊弟几人身上穿的衣服、鞋袜都令小伙伴们羡慕不已。

那些年,我家住粮食局家属院的土房,院子里有一块一亩多地大的菜园子。一到春天,母亲就僵直着右臂,一锹一锹地把菜园子里的土挖松,种上各样蔬菜,挑来一担一担的水浇在菜园子里。母亲挑水,要到隔着一条泄洪道相隔几百米的邻居家。邻居姓陈,住在泄洪道的南面,和我家斜对过,泄洪道两面都是两米多深的斜坡,水井在他家菜园里,挑水得穿过他家院子。挑一担水,来回走上千米,上下斜坡,很是吃力。母亲每挑一担水都要累得气喘吁吁,满头大汗。一九六六年,粮食局在离我家几十米的地方安装了压水井,我和二妹也能帮助母亲用扁担抬水浇园。一九六九年春天,父亲买了钢管和压水井头,请人在院子里砸了一眼压水井,。从此,吃水和浇菜再也不用去外面挑水了。我家的菜园,在母亲的精心打理下,春天,绿油油的韭菜,菠菜,大葱生机盎然;夏天,扬着笑脸的向日葵,开着紫色花朵的茄子,绿色像灯笼似的辣椒,顶着黄花带刺的黄瓜,拉着蔓在菜畦里肆意生长的梢瓜,开着黄色喇叭花的角瓜,挂在架上一串串黄的红得像宝石一样的西红柿,少女般披着长发的一架架豆角,亭亭玉立的玉米吐穗扬雄,土豆秧上白花黄蕊如密布的白色蝴蝶,倭瓜秧上一个个翡翠般、圆的、长的形状各异的瓜蛋蛋,满园姹紫嫣红,蜂飞蝶舞。家里每天的饭桌上也总是各种新鲜蔬菜不重样。玉米灌了浆,母亲就掰几个玉米穗给我们煮上一锅嫩玉米,摘几个圆茄子蒸熟加点蒜泥,拌一盘拍黄瓜,来一盘白糖西红柿,别提我们吃得有多美。向日葵成熟了,母亲又给我们炒上一锅香喷喷的葵花籽,煮上一锅又甜又面的老倭瓜,炒一盘香辣土豆丝,炖一锅豆粒胖胖的花豆角。口渴了到菜园里摘根梢瓜,拽根顶花带刺的黄瓜,捡那熟透了红的黄的西红柿轻轻摘落果蒂,不用洗,不用擦,直接大口大口吃起来。吃完,擦擦嘴巴,满嘴留香。

每年春天,母亲都会买来两只小猪仔喂养。为了让猪尽快长膘,野菜茂盛季节,母亲就会顶着毒辣辣的太阳到山上去割猪草,割完猪草,又直着右臂把装满草的麻袋放在瘦弱的肩膀上扛回家。母亲养的猪又肥又大。一进腊月,母亲就忙着找人杀猪,灌血肠,炖一大锅杀猪菜,盛上几大碗,切上几片猪血肠,吩咐我们姊弟几人分头送到左邻右舍。那时,我们家杀猪的日子,也是邻居们解馋的日子。每年腊月二十九这天,母亲都要给我们煮骨头,为了给我们解馋,母亲剔骨头时,都要有意多留些肉。吃完早饭,我们守在锅旁,看着满满一大锅肉骨头“咕嘟咕嘟”地在锅里煮着,闻着弥漫在厨房里的肉香,高兴得又蹦又跳。肉骨头煮好了,母亲先给爷爷、奶奶每人挑了肉多块大的骨头放在碗里,然后再分给我们。母亲看着我们大块朵颐的啃着肉骨头,憔悴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微笑,然后捡了块没有多少肉的骨头慢慢地嘬着。

(六十二岁时的母亲和父亲)

大我十一岁的英表姐在我家生活了二十三年,母亲很想供她上大学。但是,表姐高中毕业那年,正赶上“史无前例”的运动,因此高中一毕业,就到天山口中心总校当了一名教师。表姐上班后第一个月发工资,周末从学校赶回家来。周一清早吃过早饭,临回学校前,英表姐塞到母亲手里一只信封。表姐走后,母亲打开信封,里面装着表姐那个月的工资。母亲没说什么,默默地把那装着钱的信封收好。一周后,表姐再回到家,母亲照例又做了表姐爱吃的饭菜。饭后,母亲拿出那只信封,拉过表姐的手放在上面,对她说:“你长大了,钱就留着以后出嫁时用吧。”表姐攥着母亲的手,哽咽着叫了一声:“舅妈!”母亲拍了拍表姐的头欣慰地笑了。表姐二十三岁那年有了意中人,母亲像陪嫁女儿一样送她过了门。表姐出嫁后,依然像亲闺女一样回娘家。家里一有什么好吃的,母亲肯定叫回表姐带着表姐夫回来一道吃。

(二零一八年六月,英表姐与我们姊弟五人)

爷爷、奶奶在母亲的精心伺奉下,相继去世。奶奶享年七十九岁,爷爷享年八十三岁。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爷爷没有经历病痛折磨,寿终正寝,安详离世。奶奶如果不是在那个“史无前例”的年代因父亲挨批斗受些惊吓,肯定会更长寿些。

(父亲、母亲及他们的孙辈们)

我们姊弟五人逐渐长大,相继走上工作岗位,结婚成家,有了孩子。母亲不但帮忙给我们带孩子,还承担了我们姊弟几个家庭的棉衣缝纫活计。每年一入夏,母亲就冒着酷暑,把我们姊弟几家人大大小小几十件厚的、薄的棉衣拆洗做好,一入冬,我们就能穿上母亲一针一线缝制的柔软、暖和的棉衣。年复一年,直到毛衣毛裤、样式新颖的毛呢大衣、羽绒服取代了棉衣棉裤,母亲才不再给我们做棉衣活儿。

(二零零四年,母亲和侄女、女儿)

母亲八十岁那年,得了青光眼。虽然做了手术,但是,视力急剧下降,两年后几近失明。但母亲依然坚持自己的事情自己做,摸索着铺床叠被,洗内衣。

(我和八十一岁时的母亲)

二零零六年初,我退居二线,每天下午到弟弟家探望陪伴母亲。每次到弟弟家,都见母亲坐在沙发上,侧着耳朵倾听着我由远及近的脚步声。我告别母亲回家时,母亲就会像嘱咐小孩子一样嘱咐我:“靠马路边走,注意安全,到家就打个电话。”我应着母亲,走出小区,侧过身抬头看看弟弟家三楼的窗户,只见母亲站在阳台上,用手扶着窗棱,侧着耳朵倾听着楼下我那由近及远的脚步声。

二零一一年六月,在山东青岛工作,并成了家的女儿怀孕在身,已经办理退休手续的我,离开家乡,奔赴青岛照顾怀孕、生产的女儿。我临行之前,买了母亲喜欢吃的水果跟母亲辞行,母亲攥着我的手,我搂着母亲的肩,母亲一遍遍地嘱咐我:“坐车要多喝水,别上了火。”母亲柔软、温热的手把我的手心攥出了汗,也一直不肯松开。

我到青岛后,每天给母亲打一个电话,我这边电话刚接通,那边就传来母亲亲切的声音,母亲是每天都守在电话机旁,盼着我的电话。母亲嘘寒问暖,好像我是不会照顾自己的小孩子。母亲跟我说的最多的是,她怎么怎么好,不要惦记她,要我照顾好她的宝贝外孙女,也别累着。最后,母亲往往都叮嘱我,不用天天来电话,长途电话费贵。

二零一二年五月二十四日,坚强的母亲早上起床后不慎摔倒,导致骨盆粉碎性骨折。照顾母亲起居的弟弟医院治疗,母亲执意不肯,弟弟只好找医生来家里诊治。从那天开始,母亲拒绝进食,口里不断地叨念:“麻烦,麻烦……。”母亲是怕自己瘫痪在床,给子女增添负担。

五月二十九日,晚八时三十六分,母亲溘然长逝,带着对我们姊弟的牵挂,永远离开了我们。远在青岛,打点好行装准备回家探望母亲的我,得知母亲去世的噩耗,肝肠寸断,心里一遍遍呼唤着:“妈,您为什么……为什么走得那么急,让您最疼爱的女儿来不及再看您一眼……”

母亲去世,英表姐悲痛欲绝,泪流满面,在母亲坟前长跪不起,泣不成声地说:“妈妈,您把我当亲生女儿抚养长大,我也早在心底里叫了您千百次妈妈,可是,小时候姥姥找人给我算命,说我命硬,妨母。您健在时我一直不敢叫您妈妈,现在,我可以叫您一声妈妈了。”“妈——”,英表姐使出浑身力气,高声喊了出来。我们几个姐妹,含泪相拥……

就这样,亲爱的母亲,离开了我们。我美丽,贤惠,善良,坚强的母亲,一生吃苦耐劳,默默无闻,用伟大二字,形容不出母亲的伟岸风骨,借用台湾著名诗人洛夫的一首《母亲》,献给爱我、我最爱的母亲:“母亲卑微如青苔,庄严如晨曦,柔如江南的水声,坚如千年的寒玉,举目时,她是皓皓明月,垂首时,她是莽莽大地……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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